散文:闲话烘炉寨
走向烘炉寨的路比想象中的艰难。烘炉寨在龙海浮宫镇田头村云盖山云盖寺西北侧。
入冬的一个阴雨天,我们一行人来到田头村。碰到这样一个天气,给出行添了许多不便,也正因为这样的天气,让我看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风景。
驱车很快来到云盖寺。云盖山海拔500多米,常年云雾缭绕,这也许是山名的来历。但人们愿意相信这是宋赵昰皇帝赐的名字。皇帝南迁逃难路过这,正好烟云笼罩,山和庙隐踪,元兵无所适从,赵昰得以脱险。皇帝高兴,金口一开,山和寺从此得名。这个传说至少从侧面说明云盖寺历史悠久。云盖寺依山就势,并排建成左、中、右三殿并列,中殿为主殿。各殿内十八罗汉、天龙八部、二十四孝、百态菩萨等不计其数。站在云盖寺前远眺前方,九龙江入海口的平原风光一览无遗。不过云盖寺不是我此行的主题。人们告诉我烘炉寨就在后面。我马上说请带我去看看吧。就在后面,我天真地以为举步就到。
若没有当地人当向导,根本找不到去烘炉寨的路。一路行走,雨丝飘着,杂草落叶,芦苇摇曳,荆棘丛生,石条滑溜,石块凹凸,有时大巨石拦路,要侧身而过。我怕摔倒,两只手平衡身体,时刻防备,不敢腾出手撑伞。在向导眼里,脚下都是路,他点拨了一下说你们看旁边的石条,那是引水槽,顺着走就不会迷路。果然,每块长石条中间刻了一道槽,一块接着一块,从山下一路铺上去。
以前我看过竹子劈成两半,中间竹节削去疏通后,一节接一节,山泉水就顺着竹子流下来,清冽、干净。石条的引水槽是第一次看到,觉得比竹子的牢固和稳妥。向导说约七年前引水槽还在用。现在要拨开枯叶和沙石才能看到它们,槽沟也被沙土填满了。
许久没爬山,这一通运动,膝盖僵硬,不敢停,埋头猛走,忽一抬头,见一石条砌成的房,齐整,有门有窗的。我以为到了。向导说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的牛棚。烘炉寨还在前方。大家只能继续走。在烘炉寨的外寨我们停了下来,眼前豁然开朗。在记载中,外寨方圆面积约2万平方米,沿云盖山西北部仑脊联接寨内山仑脊,环绕内寨及指挥楼。现在已看不到外寨的绵延,只能从一堆残存的矮矮的寨墙想象和推测当时像长城一样的恢宏。我们遥望内寨和指挥楼。据说烘炉寨因形似烘炉而得名。或者是角度的问题,我看着并不像。
后来我们一鼓作气到了内寨,虽残缺不堪,仍可看出圆形结构痕迹,果然与烘炉很像。内寨依地势而建,石块石条垒砌,碎石填塞其中,严严实实,石墙有瞭望窗,应该还有过烽火台、哨口等,也许还有炮台,不过已分辨不出。隐秘的转角有通道,通向下一层,石阶窄又滑,指挥楼转而复上一层。我绕晕了,分不清东南西北,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上石阶,一会儿探出头试图让目光透过石窗望得更远点,一会儿穿过这个石门,一会儿穿过另一个石门,也许说门有点牵强,仅是石条架起来的框。时过境迁的烘炉寨残留的这些结构已经写意零乱,杂草蔓延。我站在一间石屋中,光线阴暗,举头一望,看见一方小小的天。除了一点点风声,没有流水声,没有鸟鸣,当年的烘炉寨没有这么安静吧。
烘炉寨比云盖寺晚些。山上山腰住着,寺里的水还是从山上用引水槽引流而来,寨和寺当年也有过交集的吧。据说烘炉寨是清顺治年间(1644--1662),民族英雄郑成功为了防守厦门,建造的一座作为踞守厦门前沿防线的兵寨,并派得力部将陈泽屯兵驻守。陈泽堪担此任,一是他之前已屡立战功,有能力,二是陈泽是本地浮宫镇下郭村人。清顺治四年(1647),郑成功在闽南招兵买马时,陈泽便前往投奔,从此,金戈铁马,生死相随。郑成功在云盖山上安营扎寨前一定有大量的思虑和考察,也许还借助熟悉地形的当地人陈泽的建议。
我在烘炉寨里反复走动穿梭,感觉不可思议和奇妙,位置没变,我和郑成功和陈泽隔着时空的距离,我盲目乱走的这个空间是他们走过的,他们谈论,他们休憩,忽有军士前来报军情,从外面传来马的嘶叫。郑成功一生戎马倥偬,这个兵寨仅占一小段章节,这里发生过什么故事和战事,或剑拔弩张,或疾风暴雨,在长长的历史中,它也只是指间流掉的一粒沙了。
现在我们站在烘炉寨前观景,是一种放松的心情。当年的军士们看的不是景,是敌情是风吹草动。远眺前方,虽是阴雨天,山下田野仍一览无遗,村庄楼房错落有致,再远一些,鼓浪屿、厦门港历历在目,海上船只点点,隐约可见,确是防御观察的军事战略要地。
我唯一耿耿于怀的是,云盖山云雾茫茫,很好地隐蔽了兵寨,但兵寨是不是也不易观察到外界呢?后又一想,觉得好笑,郑成功是军事家,烘炉寨是战争实践的产物,我纯属瞎琢磨了。
离开烘炉寨时,雨大了起来,烟雨弥漫,云盖山又朦胧了起来,烘炉寨渐行渐远。当销兵洗甲,炮口不再滚烫,当历史的云烟散去后,我们又看清了什么呢?